夜风卷着雪粒子扑来,她听见自己心跳声混在梆子声里,竟比方才狂奔时还要急——急得像要追上什么,又像要躲开什么,终究化作掌心里那点被揉皱的红,在夜色里浮沉不定。
乔瑾跺了跺脚,裙摆上的雪粒子簌簌往下掉,冻得通红的指尖捏着湿透的裙角,刚要往回走,就见前方游廊下停了顶朱漆步辇。
轿厢两侧垂着缀银线的细竹帘,顺妃正掀起帘子冲她招手:“妹妹瞧着衣裳都湿了,这雪越下越急,搭我的步辇回去吧,别冻着了。”
乔瑾忙福了福身,嗓音带着跑动后的轻喘:“多谢娘娘好意,不过臣妾的殿离得近,我走两步就到了,不麻烦您了。”
顺妃笑着摆了摆手,也不勉强,可等乔瑾转身走远,她身边的丫鬟却小声嘀咕:“这宸嫔娘娘怎么回事?娘娘好心让她搭个步辇都不要,这么大的雪,淋病了算谁的?”
顺妃轻叩了下轿杆,竹帘应声放下:“各有各的心思,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乔瑾沿着抄手游廊走得脚底发滑,绕过皇子所后角门时,忽见转角处停着顶明黄色的步辇,轿厢四角挂着鎏金风灯,灯穗上结着细小的冰珠,在风雪里轻轻晃动。
她心里猛地一跳,这明黄色是皇上专用的,再看轿旁立着的贴身太监小德子,正冲她微微颔首,显然是特意在此等候。
雪片落在轿帘上沙沙作响,里面忽然传来低低的咳嗽声,乔瑾攥紧了掌心的红绳,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风雪。
轿厢里的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犹豫,竹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半角,露出君景珩半张脸,眉峰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眼底却含着暖意在看她:“愣着做什么?上来。”
乔瑾喉头动了动,下意识往身后看了眼,确定周围没别的宫人,才抬脚迈上轿辇。
轿厢里铺着厚厚的狐裘毡子,炭盆煨得暖意融融,她刚坐下,就见君景珩伸手将她被雪打湿的披帛解下来,指尖擦过她耳尖时顿了顿:“怎么拒绝顺妃的步辇?冻病了怎么办?”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埋怨,却又压得很低,像是怕被外面的人听见。
乔瑾盯着他膝头绣的金线龙纹,眨了眨眼,笑着道:“陛下才该当心龙体,这么大的雪还坐着步辇等……”
话没说完就被他用指尖按住嘴唇,带着墨香的气息裹着暖意扑面而来:“再胡说,朕就让你在这轿子里研墨。”
乔瑾抬眼望他,却见他袖口露出半截红绳——正是今早她落在暖阁的那根。
步辇忽然轻轻晃动,往暖阁方向走去,轿外风雪呼啸,轿内却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乔瑾忽然想起顺妃丫鬟的嘀咕,又想起皇后看她时的眼神,指尖不自觉攥紧了君景珩的衣袖,却听见他在头顶低笑:“怕什么?有朕在。”
雪粒子打在轿顶上沙沙作响,乔瑾望着轿帘缝隙里透出的暖黄灯光,忽然觉得这顶小小的步辇,竟比暖阁里的鎏金熏炉还要烫人。
她悄悄将掌心的红绳塞进他袖口,触到他腕间温热的皮肤,听见他喉间溢出声轻笑,像雪水融化在春夜里,暖得让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