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翊坤宫暖阁内鎏金兽首香炉正浮着袅袅沉水香。
皇后斜倚在明黄软枕上,指尖轻轻摩挲着翡翠护甲,目光淡淡扫过殿内鱼贯而入的嫔妃。
丽昭仪今日着了身湖蓝蹙金绣玉兰的宫装,鬓边一支东珠步摇随她行礼的动作轻颤,甫一抬头便最先担心的开口:娘娘,不知小皇子......”
“已无大碍。”皇后截断她的话,凤目微垂,执起茶盏时金镶玉护甲与青瓷盏沿相撞,发出清泠一响。
丽昭仪肩头明显松快下来,却仍做出西子捧心般的忧色,绢帕绞着袖口流苏道:“到底是才满七个月的金枝玉叶,昨儿听说在皇子所染了风寒,臣妾这心整整悬了一夜......”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顿住,眼尾余光瞥见皇后指尖微动,连忙转口,“再说那些乳娘嬷嬷纵是精细,到底不如......不如有娘娘们照拂着贴心。”
暖阁内忽然静得能听见铜漏滴答声。
珍婕妤斜倚在紫檀花鸟屏风旁,嘴角噙着抹讥诮笑意,指尖拨弄着鎏金护甲上的红宝石:“照拂?丽姐姐这话可要让皇上听见,怕是要赞你贤良淑德——”
她忽然直起身子,丹蔻划过案上《女戒》书脊,“毕竟小皇子生母禁足殿堂级闺蜜,姐姐这是想替皇上分忧呢,还是想让皇上多来瞧瞧翊坤宫旁的昭阳殿?”
“你——“丽昭仪腾地红了眼眶,绢帕绞得变了形。
座下惠贵人低低咳嗽一声,腕间翡翠镯子滑落在案上,清脆声响里皇后终于开口:“珍婕妤这话可就错了。”
她慢条斯理放下茶盏,鎏金香炉的光影在凤袍上织出细碎金线,“皇子所规制乃太祖爷定下的,何况......”
她忽而轻笑,“皇上昨儿才说,小皇子生母虽有错,孩子总是无辜的,所以待满月便要挪去......”
话音未落便被外头通报打断:“皇上驾到——”
丽昭仪脸色瞬间煞白。
珍婕妤掩唇轻笑,眼尾余光瞥见殿外明黄身影,忽然福身道:“皇上来得正巧,丽昭仪姐姐正惦记着小皇子呢,说不如挪到她宫里养着,也好替姐姐们尽尽心。、
“哦?”宪宗踏入暖阁的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丽昭仪青白的脸,忽而转向皇后,“皇后觉得如何?”
皇后起身福礼,袖中露出半幅明黄缎子,正是今早刚收到的密旨:“皇上前儿不是说,待小皇子出月便挪去皇子所,但到底血浓于水......”
她话音未落,宪宗已抬手按住她肩头,目光淡淡扫过殿内众人:“就依皇后所言。丽昭仪既这么热心,便每日去皇子所帮着盯着汤药吧。“
丽昭仪踉跄着跪下,膝头磕在金砖上发出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