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尔茨对待我的态度和对待这只小猫没什么区别,管吃管住,平常不见面,想起来了就过来逗逗。我并不介意他把我当宠物,没有被趁人之危,能够保全自己的尊严,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我甚至不必去做那些杂活,有充足的时间去写作来聊以zIwEi。军方给他安排了nV佣,一个沉默寡言的捷克妇nV——毕竟,在自己的土地上,敌人的领地内,谁能健谈得起来呢。
nV佣不会说德语,但懂一点英文。我们都依赖英语交流。舒尔茨曾经考虑过找一个外语好的来教我德语,但很快就推进不下去:我的英语词汇量不是很大,只支持我掌握一些德语的日常用语。中文倒是母语,不凑巧,他唯一认识的一个会中文的那位从中国撤回来的军官驻地离他过远。
由于舒尔茨是军官,有作息的差异,再加上我有刻意去避开,我们几乎不怎么见面。沉默是一种好习惯,为我规避了大多数麻烦。
“这件衣服是不是不太适合你?”半个月后的一天,他突然叫住我,问。
我揪着这宽大的衣服的一角,神态表现出和话语不一致的渴求:“能拥有这一件衣服我就已经感到足够满足,先生。”
“不好意思。“他挠挠头,”我把这件事忘记了。正好今天休假,我带你出去买新衣服吧。”
我像个立着的假人模特一样随便他摆弄,只有对上视线的时候才稍微露出一丝怯怯的笑容。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在我身上换了又换,他似乎始终不满意,和nV店主叽里呱啦讲了什么,拉着我又出来。
一连跑了许多家店铺,他才终于买到和他心意的衣服。其实四月的上旬,布拉格的天气还是过于寒冷,这条酒红sE的羊毛裙让我穿得并不舒服。
舒尔茨付完钱之后才终于想到问我觉得怎么样。
我一如既往地向他展现出真诚的感激。
他很开心。那是一种真诚的、善意的、清澈的开心。你决不能说他的笑容带有任何的可能令人感到不适,那简直是一个教科书式的笑容,就像是被妈妈奖励了的得了好成绩的小孩子一样,纯真并且无可挑剔。
他快乐地哼着《黑褐sE的榛子》,将买来的东西都扔到车上,扭头对我一笑,欢快地蹦过来,又做出非常温柔的动作,拉开门请我上车。
“你熟悉捷克吗?”他开着车,语调轻快。
“不,先生。”
“我也是。”舒尔茨语气立即显而易见地掉下去,“我头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我一点也不喜欢布拉格。卡尔跟我说捷克人会对我们很有礼貌,但是他们全都不会德语,英语也说得乱七八糟,我都听不懂。”
……手无寸铁的民众面对带着武器的入侵者当然要“礼貌”。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沉默。
“我还以为能去红屋顶小城里玩,或者去布拉格广场上喂鸽子,但是现在每天除了待在岗位上就是去开会,一点也没意思。”
他突然扭过头,双手搭在疾驰的汽车的方向盘上:“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去广场上喂鸽子吧!”
我震惊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