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扭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意外他的跟踪,她早就知道他一直跟着她。只看了一眼就继续地往前走,依旧是一副冷冷淡淡没什么情绪的模样。花猗站在原地,过了很久,咬牙追了上去。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我是第一个见到她的,我有义务保护她的安全。或许他的族人说对了,他总是有这样或那样莫名其妙的责任感。他是一只魔,魔怎么可以有一颗这么柔软的心。像个圣父。……然而事实证明,女人不需要他的保护。花猗站在她的身后,睁大的瞳孔里印满了血色,那是比女人的红衣还要艳丽的颜色。残暴的葵魔在她剑下毫无抵抗之力。女人捧着葵魔一族的至宝,脸上终于露出淡淡的笑容。“找到了。”可是。那是一本牛皮卷,并不是一个人。“这不是人。”花猗斩钉截铁的说,“你说你要找一个人。”女人抬眸看花猗。花猗发誓,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神情,像是初雪融化,料峭中浮出的小花——那是一种温柔的眼神。这种温柔,花猗曾在母亲的眼中看过,当她望着新出生的弟弟时,便是这样的目光。也是花猗期望得到,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眼神。“不,他会变成一个人。只要大家都相信他的存在,那么,他便存在……”女人温柔地捧起牛皮卷圈在怀中,就像是捧着世间最贵重的至宝。这么冷冰冰的一个人,却浑身散发出温软的光辉。女人转身要走了。鬼使神差的,花猗拉住了她的衣裳:“可以带我走吗……”女人上下扫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花猗。”年少的小魔鲛局促地低下头,他身上衣裳已经很破了,手上脸上是新伤添旧伤。女人蹲了下来,她的身高很高,半蹲下来刚好与花猗持平,“你的父亲母亲呢?这些伤是谁欺负你的?”依旧是很冷漠的语气,她好像性格便是如此。花猗嗫嚅:“我没有父亲,母亲不要我。族人们都不喜欢我……”女人叹了口气。 伸手摸了摸花猗的头。“不行。”花猗收回了手,心好似坠进冷冰冰的冰窟里,但面上却还是强做笑靥,“嗯,对不起。”自己的要求本就无理。怎么会有魔莫名其妙地要跟一个刚见一次面的人走。花猗又问:“那我可以喊你娘吗?”女人诧异极了,冰山般的容颜却在瞬间融化,“可以。”花猗小心地喊道:“娘。”女人露出了更灿烂的笑,她的温柔地注视怀中的牛皮卷,“嗯,你以后还会有一个弟弟。”她的眼神那么慈爱,比母亲的还要慈爱,只是这一次,这样的眼神也落在了自己身上。花猗想,原来有母亲的感觉这么好。她走了。临走前遗憾地望着花猗,“我不能带你走。”花猗问:“那我还能见到你吗?”她想了想,将手指点在他的眉心处,温柔笑道:“当然。你要变得强大,等某一天,娘就会回来带你离开这里,不过你一定要好好加油,因为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等待。”花猗坚定地道:“我可以,我能行。”女人目光看向某处,抬手指道:“那里要破了,花猗以后可以帮忙守好吗?因为弟弟在那边。”花猗不明白她说的破了是哪里要破了,但还是点头答应。她还是走了。花猗一个人回到魔鲛一族。没有人再欺负他。族长亲自收养了他,她的母亲看他的眼神不再是厌恶和恶心,像是对待宝贝一样。但跟弟弟不一样的是,眼底深处藏着的是“巴结”。直到他照镜子,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模样竟已经变了。和漆黑的族人不一样,他的发在从黑色逐渐变白,尾巴也泛着银色的光泽……而在额心处,有一滴血,那是她按在他眉心的东西。血已经渗透到了肌肤底层,像是一点朱砂,魔鲛一族是漆黑的,这点红显得那么独特,高贵。「魔鲛一族,鲛祖亦比一般族人多姿色。」随着时间的流失,血逐渐被吸收,消失不见,而少年也完成了全部蜕变。银色的发,银色的眸,圣洁、高贵。不知道过了多久,花猗终于走上魔鲛一族的最高位置,成为了魔界威名赫赫的魔。 也终于知道了“那里破了”是什么意思,那是人界和魔界之间的封印。裂缝已经很大,弟弟还在那边……花猗决定用身体去堵上。葵魔的牛皮卷,能将虚妄化为现实,但是成功率并不高。都是传说,就连葵魔一族自己都未能成功过——据说他们曾经尝试创造一个魔王出来,献祭了几千族人。花猗不知道她成功了没有。如果成功,要让所有人都坚定地相信他的存在的话,她花了多长时间去布局?她又献祭了什么?自己坚持了这么久,弟弟已经降生了吧?可是为什么她还没有回来带他走……花猗感觉很痛,痛得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