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赵钧那番冷静的分析,陈乔原本略显雀跃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是啊,不能跑。
她的母亲和唯一的姐姐,此刻还身陷在教坊司中,过着生不如死的屈辱日子。而她年迈的父亲和尚且年幼的小弟,也和她一样,被流放到不知哪个边陲之地,每日在官吏的鞭挞下做着苦役。
自己今日若是真的一逃了之,固然是暂时获得了自由,可远方的亲人呢?他们必然会因为她的潜逃,而遭到追责。
一想到那种可能发生的后果,陈乔几乎喘不过气。
没办法,为了远方的亲人,她也只能继续隐姓埋名,继续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不起眼的囚犯,在这虎狼环伺的边关之地,艰难求存。
赵钧见陈乔俏脸煞白,神情黯然,显然是想到了自己那些身陷囹圄的亲人,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恻然。
他对刘贵妃和皇帝其实没什么感情,但到底是原主的亲妈,这份因果他还是要担的。
他叹了口气,语气放缓轻声安慰道:“陈姑娘,其实你也用不着太过悲观。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你看我,”他指了指自己,脸上露出一抹故作轻松的笑容,“我好歹也是当今陛下的亲生儿子。虽然现在一时落难,被奸人所害,流放到这鸟不拉屎的北境之地,但说到底,血浓于水,父子天性总是还在的。”
“只要我接下来在这边关安分守己,好好表现,再想办法托人往京城递几封认错服软的折子,态度诚恳一些,姿态放低一些,过个三五年,等陛下消了气,念及父子情分,多半也就会下旨赦免我,把我召回京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到时候,圣上一高兴,顺便多赦免你一个,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届时,我便能名正言顺地带着你,一同返回京城,脱离这苦海了。”
听了赵钧这番看似充满希望的美好未来,陈乔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中,非但没有因此生出希冀,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深深刺痛了一般,猛地抬起头,用一种夹杂着悲愤、怨怼的复杂目光,死死地盯着赵钧。
她胸口剧烈起伏,冷笑着说道:“呵呵,是啊!您是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是龙子龙孙!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就活该猪狗不如!”
“凭什么?!凭什么我那忠厚老实的父亲,仅仅因为卷入党派之争,就要被人罗织罪名,冤下大狱,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全家流放的凄惨下场?!”
“而你呢?你这个所谓的皇子,即便流放,也能在几年之后,仅仅凭借几句无关痛痒的认错服软,就能被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轻易原谅赦免,重新做回你那尊贵无比的皇子殿下?!”
“这天底下,哪有王法?哪有公道?!”
赵钧显然完全没有听出陈乔话语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讽刺。
他听到陈乔那番质问,反而像是遇到了失散多年的知音一般,激动地一把抓住了陈乔纤细的手腕,用一种带着浓重口音、显得有些滑稽的语气,惊喜交加地大声嚷嚷道:
“艾玛!老妹儿啊!你这脑袋瓜子是咋长的?居然能看到这么深层次的社会矛盾和阶级对立?!英雄所见略同啊!不瞒你说,我也是这么想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