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未央宫里荒唐的一场情事落幕，十几里外的街巷里，长乐王府华贵的马车上无声的尴尬才刚刚开始蔓延。
韩爵看着脸色僵白的林瑾，欲言又止。
今日的偶遇着实叫人猝不及防，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想要问，为什么他会在陈府，为何他会被陈府的府兵围捕，还有，为何每一次见到他，他都看上去那样苍白病弱。
可他好像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问，他们只有一面之缘，自己尚且没有吐露几句真话，又怎么能要求他敞开心扉？
他借着月光一眼不错地看他，看得林瑾的眼神都有些不自在地躲闪起来，才自知失礼，慌忙想解释些什么，又不知要解释什么。
可不看他，又不知能做什么，只好把眼神移开寸许，这下可好，又瞧见林瑾白皙的耳后压着片红梅花瓣，红艳艳的，打眼极了。
不看倒也罢，看见了眼里就只剩那白花花的，小巧秀气的耳朵，还有那后面被压地黏在上头的火红花瓣。
他神差鬼使地抬起手来去触那抹莫名惑人的红，可指尖才刚碰着那片豆腐似的皮肉，林瑾便像被烫着了一样几乎吓地弹起来。
他捻着那片红梅将它收进袖子里，解释地有些磕巴：“红梅花，你看，你耳朵后面夹着的，我给你弄下来。”
林瑾坐回去，似乎对自己的过激反应心怀愧疚，抱歉地冲他笑笑。
可韩爵依旧如坐针毡，因为那花瓣虽摘去了，却因为在耳后夹的时间太久，染了汁液在耳后，嫩生生的皮肉上留着淡粉色的梅花印，他眼热手痒，心里更似猫抓，不知怎的，连牙根也痒起来，非得找什么咬一咬磨一磨才爽快。
可他不敢说更不敢动，方才林瑾有那样大的反应，他觉得自己似乎僭越了，可又想不出哪里僭越，古人言，发乎情，止乎礼，他的情不带半点玷污冒犯的意思，他的行为也似乎并没有超出“礼”的范畴，哪里都清清白白——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用清清白白来替自己辩解。
他想不明白，就只好避开这个话题，把身上的外袍解下来，给眼前看上去不甚康健的男人递去。
“怎么每次见着兄台，都只穿这么些衣裳。”
其实也只见了两面而已，却说得好像已经与他相识已久。
他在心底本能地想要拉近两人的关系，就好像在迷途的夜里本能地追寻月光。
他让他想起儿时的一场宴会上，他坐在角落里，宴会中心有个万众瞩目的少年郎，一样的风度翩翩、谈吐得宜，一样的清秀儒雅、皎皎如月。
那时他想，若是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人多好。
而今他想，若是自己能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该有多好。
“哪儿的话，该是我问兄台，怎么出门总爱给人赊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