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诚戟没等崇文帝去世,便登上了帝位。
倒也不是什么旁的原因,崇文帝这个皇帝当得挺好,身体也挺好,但他就是突然之间的,从某一天开始,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年轻的时候,崇文帝他对皇位的渴望可以胜过一切,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皇位重要,但当他年纪大了以后,他却突然开始渴望起了平凡的生活。
——当然,他也平凡不了。
崇文帝当了太上皇,便移居到了城郊的一处小行宫中,他甚至都懒得让工匠重新修一座宫殿,就直接搬进了现成的一个别院,改一改,扩建一下,便是行宫了。
登基那一年,顾诚戟十五岁。
十五岁的帝王刚刚走上朝堂时,头一回还有点怯场,大臣们跪在地上,口中呼着万岁,内里是什么样的想法呢?他不知道,也不敢去知道。
第一天上朝,臣子们还颇为恭敬,毕竟在崇文帝的治下,一般的臣子也不敢作什么妖,但在连续上朝了半个月之后,有一些人就不那么恭敬了。
“一个区区十五岁的黄口小儿,竟也敢坐在那高堂之上,让老夫听他驱使?”
“还是年纪小了些,不过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啊,好拿捏,想来也不敢严政。”
这话传到顾诚戟耳朵里的时候,他没什么反应。
会出现这种情况在他看来其实挺正常的,毕竟自己登基之前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现在他根基还未稳固,人心难测,臣子们服崇文帝,却不一定服他,不敢严政也是的确如此的。
顾诚戟倒是也没有干什么,更没有指责什么,最后倒是一些忠心的老臣看不惯了,说那些人以下犯上,陛下应该严惩他们。
可出乎意料的是,顾诚戟却只是在早朝上随意训斥了两句,便对那些人什么惩罚都没有了。
经过这事,老臣们扼腕叹息,说新帝性子太软弱,恐怕任人拿捏,恐怕只做一个守城之主都是勉强啊。
而那些在背地里说三道四的人肯定是心中得意非常,觉得新帝如此软弱,太上皇又不理政事,这朝堂当中,还不一定是谁说了算呢。
而就在事情发展到愈演愈烈的时候,顾诚戟在早朝的时候,忽然开罪了一个曾在背地里嚼舌根的臣子。
那臣子的儿媳妇偷偷放利钱,数额也不大,若是按照往常的处理手段,那肯定是将就着过去了,顶多是罚利钱一倍,可是这次偏偏不一样,顾诚戟降了他的职,指责他没教好后辈,令家族蒙羞,罚他回家反省半个月。
那臣子也是这段时间有点飘了,竟敢直接诘问,”为何以如此沉重之刑?陛下该赏罚分明才是!“
顾诚戟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上,语气倒是很平静,道:“爱卿在背后指责朕不配为主,说朕软弱无知时,朕并未罚你,只因朕觉得,张大人乃我朝元老,自己应当是高风亮节,没想到张大人私德有亏,朕实在失望透顶。”
说着说着,他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道:”这天下并非朕一人的一天,这朝堂也并非朕一人的朝堂,诸位若觉得朕不配为主,朕只能深感惭愧,但朕却发觉,原来诸位也不过如此,并非光明磊落之人,朕痛心之下,日思夜想,又觉得我朝臣子都是光风霁月的君子,自己的小辈做出了这种事,肯定也愧疚非常,便觉得唯有重罚,才能令诸位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