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学校西门外不远的两个街区,有一整排的小餐馆,都是大排档,装修就是一面大白墙贴着餐单海报,顶上两只日光灯和吊扇,店堂里支几张大圆折叠桌,价格公道,口味尚可,专做学生生意。
学三虽然也设有餐馆,但基本不会有人选择在这种校内餐馆喝酒。
西门口就不一样了,他们常常在酒桌上纵横天下,做着改变世界的梦,然后迈着歪歪扭扭的脚步,踩着满天星月回去宿舍。
梁璐看着夏至的雀跃,锁着眉说:“夏至,我们就随便喝点啊,你别喝醉了,我们可不背你回来。”
夏至摆摆手说:“和你们喝还能喝醉?再说我早戒酒了。”
大二大三那会儿,因为社团活动要跑关系,夏至常常去西门口聚餐。
喝啤酒凶是出了名的,两瓶下肚就话多,平日里闷头干活写作编稿子的一个人,喝了酒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骂,文学社和别的社团相熟的男生都喜欢带她去喝。
后来和潘锐谈恋爱了,潘锐不喜欢她老跟着一群男生喝酒,她就去得少了。她美其名这是“戒酒”。
萧以晴怀里抱了个大毛绒娃娃,笑着说:“你就是一酒坛子,还戒酒。”
曹丽梅接过话说:“行吧那就定下来咯,我先打包点东西。”
她在楼下的便利店里买了几个纸箱,这时已粘好了一个,把书一本本地往里码。暂时用不上的东西,要封存好趁明天有时间拖到快递站走物流,贴身的行李星期一毕业礼完后直接带走。
一个人的四年,一段不可磨灭的记忆,一场生活的印记,就这样被封存了。
在那个炎热的夏天,夏至还以为她留在了楠洲,留在了她想要安家立业的地方,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好好回味曾走过的每一段路,直到很久以后回想起来,她才知道时光溜了就是溜了,有些再见你再也拾掇不起曾经的亲密,而有些再见其实就是永远不见。
那是2006年夏至的前四天,离叫夏至的女孩22岁生日还有四天,离她们的毕业礼还有两天,离她们离开校园长大成人还有两个星期。
2008年,因为地铁扩建,楠师西门外的那排大排档被一堵围墙挡了起来,后来一间间地倒闭了,那堵简陋的砖墙后,曾经有无数不知天高地厚的笑声藉着年轻肆无忌惮。
夏至在2006年也是那些肆无忌惮的孩子之一。
每年的毕业季,西门口的大排档总是人满为患,酒桌一桌散了接着一桌,几口小菜垫着肚子,便开始碰杯,为一起走过的岁月,为即将奔赴的前程,为充满了愁绪的离别。
她们说起四年来的点点滴滴,酒没喝多少,可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没一会儿就歪歪斜斜地靠着侧着。没有人哭,她们没有那么矫情,只是感到累了。
吃累了,喝累了,说累了,也笑累了。
夏至微微抬起头,看她们那一桌正上方的那支灯管,她不知道是她的视线变清晰了,还是整个世界变得缓慢了,她能看到光管的明暗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