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咋交待你的,娘去教堂得我陪着,你怎么能让她自己去,也不拦住。”罗望喊斥刘英子道。
刘英子委屈地说:“是刘家大妈来接娘,有魏福赶车跟着呐。”
“错怪你了,你和孩子先吃饭吧,别等我了。”罗望说着话把孩子放下,一边推过脚踏车,一边对老杨说:“老杨,陪我去教堂,正好顺道。”
到了教堂门前,没有看到车和魏福,罗望紧张起来,把脚踏车送到老杨手里,急匆匆进去找到约牧师,约牧师说:“她们来的早,已经走了,算时间这会儿该到家了。”
罗望慌了神,跑出教堂从老杨手里抢过车子,急促地说:“老杨,快去找王积富,带上住在厂子里的工人在城里寻。找不到就从西门出城找我,找到了也让人给我送个口信。”
约牧师跟了出来,说道:“我去刘家。”
罗望判断,如果乌拉思曼对母亲她们下手,一定不在城内,出逃时会选择距教堂最近的西城门。不出所料,到西城门口一打听,有人看到一辆胶皮轮子的席篷车出了城门。城门外是一左一右两条官道,分别朝南北两个方向。罗望仔细查找着地上的车辙印,冻实了的路面让西北风掠的光溜溜的,没有留下痕迹,罗望朝南走了一段,碰到几个肩抗铁锹、赶着大车的行人,知道这是往庄稼地里送粪肥的农民,路两侧有几个村落。觉得可能选错了方向,折返往回走,到了叉路口,犹豫着下了脚踏车,迷惘地四下里张望,忽然在朝北方向的路旁树枝上发现了一小团雪白的棉花,往前走了几步,路面上凸起的石头上又是一团棉花,罗望捡起来捏在手里想:“棉花是人们珍惜的东西,不会随意丢弃,应该是有人故意留下的,”又往前走了一段,树枝上还是挂着一团棉花,罗望确认这回是找对了方向,念叨一句:“魏楞怂好样的,”撕下棉袄前襟上的一块布挂在树上,跳上车子猛蹬起来。
豹子带着几个人在刘罗两家附近转悠了许多天。按乌拉思曼的计划,是在罗望母亲和刘夫人去教堂的路上绑架她们,他们踩好点、选择好出城路线、准备了车辆,但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每次去教堂,罗望都在母亲身旁守护,豹子没有灰心,对身边的人说:“耐心的等,罗望那么忙,不可能回回都守在旁边。”豹子的耐心得到了回报,他们成功了。
这天午后,有位新入教的市民要受洗礼,刘夫人就让魏福套好车,接上罗望母亲一同到了教堂。路上要经过一段很僻静巷道,豹子的伏击点就选在巷口,在罗望母亲她们回家时动了手,几个人利索地制住魏福,三人连喊一声都来不及就被塞住嘴,捆绑着扔进车内,为了不引人注意,豹子让一个人赶车,其他人先行一步急速出城。车出城门洞时,赶车人把马抽了一鞭子,猛跑起来,风卷起了帘子,机敏的魏福看到出了城,挣扎着撕开棉袄袖子,扯出来几团棉花丢出了车外。
罗望把脚踏车踩的飞快,日头落山时进入了戈壁滩。
冬日的戈壁寒风凛冽,风中夹杂着细碎的沙石,打到脸上,针刺般的疼,罗望顾不上这些,只要一看到棉花团,就精神一振,不顾一切地奋力前行。
戈壁滩上的夕阳格外的红,涂抹了鲜血一般,四周翻滚着的云海也被映照上了一层血色。
傍晚时分,一抹血红沿着西大山积雪的顶子依依沉沦下去,漫漫荡荡的戈壁上,砂砾、荒草、一切都浸在蔼雾中。罗望已找不到棉花团了,跳下车回身看着自己来的路,抬头看了看东边的天际,一轮圆月已悄悄升起,和平日里见到的有些异样,月影子四周,嵌着一圈血色,仿佛是一只诡异的眼睛,俯视着戈壁的苍凉,瘆的人心里发慌。注视良久,罗望咬了咬牙,转身跳上了车子。
夜幕降临,寒风卷着阴云遮盖住了月亮和星星,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路两旁没有了灌木,路面也变成了沙石,车轮子拐来扭去,罗望艰难地踩踏,奋力前行。卡叭的一声,哗啦啦一阵乱响,脚踏车链条被镚断了,罗望推着走了一会儿,索性扔了车子,凭感觉辨识了一下方向,脱下棉袄拎在手里,继续往前跋涉,跌跌撞撞的走了好久,突然脚下一跘,猛地跃起,所幸没有摔倒,发现竟然是他的脚踏车,心想:“怎么回到了原地。”
罗望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一会儿粗气,抬眼望着苍茫的黑幕,远处看到了两盏灯在摇晃,发出绿茵茵的微光,站起身来朝发光的方向走去,绿光渐渐的逼近,又突然消失,过会儿再次出现,罗望觉得脚下变的松软,知道自己到了沙漠边缘。
迷路了,他停下脚步,原地转了几个圈,把胸中的闷气聚在丹田,发出一声咆哮后,沮丧地蹲了下来。
那两盏灯又出现了,慢慢的靠近罗望,十几步远时,罗望才看清是一只狼,闪动的绿光是狼的眼睛。此时,罗望已是饥渴难耐,他穿好棉袄,坐在地上,摸索着毡靴子里的三吋匕首想着:“来吧,扑上来,你就是送上门的肉。”
等了一会儿,那狼并没有进攻的意思,反而后肢坐下,前肢撑起身体,抬头仰望着残月。
罗望脑子里全是母亲的影子,想着乌拉思曼绑架她们的目的,是要钱、要命、还是都要,一时间脑子里很乱,想不出个头绪,神经紧绷着,心里一阵一阵地疼,身上的汗全干了,棉袄挡不住西北风的寒气,一股一股顺着脖领子往里钻,冷的直打哆嗦,他身上有洋火(火柴),戈壁滩上的枯草随手搂几把就可以生火,但他不能,一有火光就会惊跑了那只狼,罗望使劲扭动着身躯,双手在腿上搓揉了一阵,掖了掖棉袄以驱赶寒气,又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念叨着:“扑上来吧,快点,别犹豫了,来吧。”可那只狼却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坐一回儿,又起身转着圈儿,绿光一闪一闪,既没有嚎叫着招呼同伴,也没有进攻的动作。
许久,罗望有些困意,搓了几把冻的发木的脸,手放下时,绿光消失了,罗望扭头一看,狼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