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道,“死了这么多人,总要给百姓一个交代。匪寇百姓一前一后死,谁看不出来里边有猫腻,至于是什么样的猫腻,有多大,有多深,老朽是不敢多猜的。”
“你倒是看得清。”他诧异道。
老翁轻描淡写道出真理,“兴也百姓苦,亡也百姓苦,不敢不清楚!”
“朝廷好吗?”
“比以前打仗的时候要好。”老翁道,“去哪都不用担心那里的人会不会仇视你,想杀你。这话也说回来,四洲分崩离析上千年,各地的皇帝换了又换,谁能想到这乱糟糟的一大片不过数年又拢到一块去了呢。只能说,真天命所归吧。”
“并非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所以才乱啊!”老翁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这样的人其实就想要个安生日子,说句让他们伤心的话,谁当皇帝对我们其实不是那么重要,有个好皇帝才是最重要的。只是这天下分分合合,争来争去,谁又真将我们这样的人看在眼里。”
话甫落,轻舟靠岸,青衣客利落的起身,朝老翁道了声谢,抬脚就踩上木搭的渡口,沿着木道从芦苇荡中穿行而出,不多时,就踏上了老翁口中的登云长道。
时近黄昏,夕照古道,遍眼生辉。因那七日后的名剑大会,这道上香车宝马不绝,满目富贵。如此,也就衬得从芦苇荡走出来的青衣客与乞丐无异。一脚踏入长道,一颗金珠就扔到了他脚边。
他一抬头,那乐善好施的后生骑在红鬃神骏上,居高临下,身逆万丈霞光,掷地有声的吐出一句话,“行侠仗义,吾辈本分,老人家不必挂怀。”
说罢,这人驭马远去。留下青衣客一人凌乱风中。
这都啥玩意儿?年纪轻轻,长得人模人样,怎的就先坏了脑子,生白发就成大爷了?小孩子行走江湖不知道走火入魔飞升臻化都能一夜白发。
白发,那是高手的象征。
一井底之蛙,一俗人,还行侠仗义,还吾辈本分,懂个屁的本分。
他这心情颇为微妙,感慨自己上了年岁,到了人老珠黄要养老的时候。这不,刚低头看向地面的金珠子,立刻,又砸来一粒银珠子与它做了伴。
这情况,就……挺一言难尽的。
青衣客:“……”是老子提不起剑了,还是握不住刀了,一个个的……愁啊!
“好事嘛!”他和自己和解,低笑一声,如此安慰自己。说完,便蹲下身来将这两颗珠子捡了起来,继而走入道中。
这一路不是去云中仙楼腰缠万贯的世家纨绔,就是去寒山剑宗声名鹊起的青年才俊,各个身价不菲,唯独那青衣白发格格不入,孤身走着,平添出几分晚景凄凉的萧瑟意味,瞧得中年丧父的曹癫眼眶湿润。
曹癫赶的是一架牛车,从前边镇子里买来的。这牛脾性不好,时不时就发疯,横冲直撞,当下,曹癫扬鞭驱策,牛车所过,众人皆下意识的避开。却不是因为怕,是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