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小客车再次剧烈地颠簸了一下，靠背以更重的力道倒下。男生的膝盖似乎被砸得不轻，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呻/吟出声，只好不停地小声吸气。
“嘶——嘶——”的声音不停地从身后传来，引得沈夏的额头也开始隐隐发痛。
“哎呀！你说好好地你非去推它干嘛？再过一会儿就要到了，忍忍不就过去了！”
说话的中年妇女应该是男生的母亲，之前一直在跟过道另一边的女人一边磕瓜子一边聊天。注意到男生的情况后，她用很不耐烦的语气数落了男生几句，然后又说：“来来，咱俩换下座，别在那儿‘嘶啦、嘶啦’地听得我闹心。”
沈夏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很多母亲都是这样，表达心疼的方式就是数落和抱怨。
自己的记忆中好像也有这样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总是很大，笑起来甚至有点吓人，从来不会说些温柔婉转的话。干活却很利索，伺候果树、挤羊奶、做狗食、清洗床单衣物，每天都在院子里忙忙碌碌。
然后呢？那个人去哪儿了？
沈夏觉得自己可能被车晃得又要睡着了，否则怎么会出现这些从没有过的记忆。即使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那时候的自己也才两三岁，哪里会记得住。
“算了，不是说快要到了吗？不用折腾了。”男生拒绝了母亲的提议，然后小声抱怨，“你自己来不就行了。这么热的天，干嘛非要带着我。”
“哎呀！你这个死孩子说什么呐！多亏虎神大人的保佑，你才能考上大学，当然应该亲自来还愿呀！”
男生母亲的大嗓门几乎吸引了全车人的注意，然后他们开始热烈地讨论起关于半山村那非常灵验的虎神庙的种种事迹。
沈夏看见秦二爷坐在副驾驶上老神在在地抽着烟，等车里的人们把他们听过的“传说”都讲完，他把烟杆伸出车窗磕了几下，然后转过身轻咳了几声。
这些外乡人显然很想听听这位负责收车费的，半山村的本地人说些他们没听过的事件，于是全都老老实实地闭嘴，目光炯炯地看着秦二爷。
秦二爷满意地转过身，缓慢扫视了一圈众人。但是，从他没认出沈夏就能看出，他只是在做做样子。
“这虎神庙是建于清朝道光年间。当时有神虎降于我们半山村，因受了我们祖宗的恩，于是答应受村民的供奉，保佑我们村，当时祖宗们把村名改成叫神佑村。
之后清末天下大乱，贼寇四起。民国的时候又天天打仗，多少村子都被屠尽了，偏我们村啥事儿没有。
新中国成立后，有政府的人说我们这是迷信，让我们把庙拆了。我们当然不同意，最后只好折个中，把村名给改了。
结果六零年的时候，别的地方三年大旱，隔壁村都颗粒无收，山都旱地开了缝。就我们这个山头下雨，不仅庄家没减产，那年的苹果还格外甜。”
“哦——”认真倾听的人群忍不住发出惊叹。
对农民来说，庄家的收成是最重要的。车上的很多成年人都对儿时那几年的忍饥挨饿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