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架子上样样都是集天地灵气的宝物,独独那蟠螭灯是个凡品。

    那是他带着叶鸢沈重第一次下山时买的,他第一次下山都不懂,连山下人买东西要银子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准备。

    山下的庙会新鲜的不得了,变戏法,喷火,耍猴,这些在裴济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在那样的氛围下,竟然也有了几分意外的趣味,更别说那些对他来说本来就新鲜的玩意儿。

    他向来喜欢漂亮的东西,走到卖花灯的摊位就走不动了,叶鸢推了他一把,他纹丝不动。沈重顺着他视线,就看见摊主人后头的架子顶上,挂着一盏最精巧漂亮的鎏金蟠螭灯。

    沈重犹豫了一下,问他是不是很想要。

    裴济这才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可是我们没钱。”

    湿热的呼吸打在沈重耳廓,少年人耳根子红了个遍,镇定地扯下腰间的玉佩,跟摊主人换了蟠螭灯。

    裴济还记挂着沈重身负血海深仇,那玉佩沈重自上山就贴身带着,十有八九是能证明他身份的信物。

    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终有一天,学成盖世神功的皇子重回皇宫,杀尽所有仇家,将许多年前的冤案一一剖析于世,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再亮出信物以正身份。

    从此师门最沉默寡言的小师弟,又变回身世煊赫的皇子,一切桥归桥路归路。

    裴济只要一想到这个结局就心悸,说不清是不想沈重手上沾满鲜血,掺和进那些勾心斗角的往事中,还是舍不得跟沈重分开,抑或二者皆有。

    他总告诉自己要看好师弟,心里巴不得沈重跟皇宫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撇的越干净越好,可他不能替师弟做决定。

    如今知道当年往事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能证明沈重身份的直接证据就是那玉佩了。

    似乎把玉佩这样随手换了蟠螭灯,那个阴冷皇宫里多病的小皇子,就能脱胎换骨成了裴济乖巧可爱的师弟。

    他一面觉得心里轻松了些,一面又有些郁郁的。

    师弟究竟知不知道那玉佩意味着什么?他愿意就这样抛掉过往,安心做贺青山简简单单的沈重吗?

    碍于叶鸢在场,他没有问出口。

    裴济心里百转千回没个着落,可是回去路上,提着鎏金蟠螭灯,心里的欢喜却有增无减。

    他云山院罗列了那么多珍稀藏品,独独这个灯,莫名地像是长在他心坎上,喜欢的不得了。

    他总觉那灯比其他宝物更有灵性些,纵是一样摆在架子上,他也耍了小心眼,要把那灯放到顶层,就是怕哪天给那些没轻重的师弟摔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