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远离尘嚣的小村庄里,有位年迈的陶匠,名叫风岫。他的双手终年覆满陶土,指节因岁月弯曲成河流的模样。村人敬他为智者,不仅因他能化泥为器,更因他能化混乱为平静。
某日,一名年轻人带着满心疑惑来找风岫。他的名字叫岭禾,年方二十,满腹理想,却又饱受挫败之苦。
「风岫老爷爷,」岭禾跪坐於老匠门前,低声问道,「我不明白,为什麽生命这麽苦?我努力了,却换来一次次的失望。是不是这世界本就带着苦难?」
风岫没有立刻回话,只是静静望着他,然後慢慢地从炉边取出一块尚未成型的陶土。
「孩子,来,伸出手。」他将那团陶土放进岭禾的掌心,「告诉我,这是什麽?」
岭禾低头看了看,迟疑地说:「泥巴……一团无用的泥巴。」
风岫微笑,拍拍他的肩说:「这正是问题的开始。你看到的是泥巴,我看到的是一个壶、一个碗,也可能是一尊可以流传百年的雕像。」
岭禾抬起头,迷惘地望着他。
风岫语气缓慢而坚定:「其实,生命本身不是痛苦,也不是喜悦,而是你赋予它什麽样貌。」
风岫转身回到他的工作台,开始将另一块陶土放上转盘。他的双脚缓缓踩动脚踏,转盘旋转起来,像时间静静地流淌。岭禾坐在一旁,看着那块原本毫无形状的泥土,在老人双手间逐渐升高、扩张、内凹,终於成了一只稳稳站立的水壶。
「你看到没有?」风岫说着,「我没强迫这块泥成为水壶,也没命令它不成为其他东西。我只是给它可能,它自己决定如何成形。人生也是如此。」
岭禾皱起眉头:「可我没有选择。父亲早逝,母亲病弱,我从小就背着整个家的重担。我哪里有空间赋予生命什麽样貌?」
风岫点了点头,并不急着反驳,而是拿起一把雕刻刀,轻轻在壶身上刻出细纹。「你以为我没痛苦?我年轻时,也曾因一场意外失去了至亲。我逃到这山中,以为能忘记,结果只是更清楚地面对自己。」
他放下刀,注视着岭禾。「但後来我发现,痛苦不是敌人,它只是材料的一种。你可以用它堆出墙,也可以用它筑一座桥。」
岭禾沉默了。他看着那只壶,眼神不再是初来时的慌张,而像是水面刚刚泛起涟漪。
夜幕渐渐降临,风岫点亮了屋角那盏油灯,温h的光洒在陶壶与岭禾的脸上。山风吹进老屋,带着松木的香气,也让沉默显得更加深远。
「如果生命只是材料,那谁是匠人?」岭禾终於开口,声音像风中刚点燃的烛火,有些微弱却坚定。
风岫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反问:「你希望是谁?」
岭禾低下头,思索许久,然後抬眼说:「我想……是我自己。」
风岫的眼里闪过一道光,像是多年前某个清晨的yAn光。